國立臺北藝術大學 戲劇學院
2015春季公演《六個尋找作者的劇中人》
陳品蓉 導演專訪
撰稿人:陳韋伶
訪談日期:2015/03/14
Q:導演為何挑選製作這個劇本呢?
A:我也蠻不確定的,所以可以老派地說是一種緣份和巧合。
不過選劇本的時候,我在尋找的是一個值得我的劇組一起去努力奮鬥、面對的劇本。這個劇本問了蠻多的問題,尤其對於學習戲劇、劇場、表演的我們。另一方面,我也想在踏出學校的此時,問自己問題,在劇場幹嘛?追求甚麼?甚麼是「做劇場」?
Q:最想要跟觀眾分享的是?
A:就是「劇場」。
我心中相信劇場的魔力,我覺得這是一個用一條線、一塊布、一束光,就可以讓想像力完成的地方。相較於電視電影的邏輯,劇場有一個很特別的地方就在於,你不需要在劇場內真正的蓋一棟房子,就能說那是房子;你畫一道線就能說它是海,這是劇場的迷人之處。我們當代去思考劇場太多了,而我想要分享的就是這個不一樣,就像前面問的,為何在「此時此刻」搬演這個劇本?隨著戲劇史和時代的演進,此時此刻跟在劇場中思考這個劇本的邏輯也一定有不同的。
Q:和演員工作的情形?
A:很刺激、很快樂、很充實。我在尋找他們。
Q:六個劇中人與六個劇場人的對照會是什麼呢?
A:在劇本裡,有六個角色在說他們在尋找作者,而同時又有六個劇場人也在尋找他們心中的劇場、角色與真實。這其實是一個互相尋找的過程,就像是問我為什麼做戲,而我還在尋找我的「戲」的時候,而竟然有「戲」冒出來問我:「你為什麼要做?」這兩個對照組很有趣,在互相尋找的過程中,他們發現彼此分不開,而在那個過程之中就成就了一個作品。在雙方都分不清到底是「你找我?」還是「我找你?」的時候,雙方便都不知不覺進入了最真實的情感之中,這是最好的狀況。
Q:找尋的過程中,也包括了真實嗎?那劇場人的真實與角色的真實又是甚麼呢?
A:所謂的「真實」,並不是一個被決定好,指定好大家就得買單接收的東西。
劇場人找尋的真實與角色的真實是不一樣的,而那個不同是很動人的。劇場人想要找到那個能觸動人心的東西,角色尋找的真實卻只為了活那一次而已。
在前期工作時,我一直努力想讓角色是「真實」的,相較之下劇場人的面孔模糊,是相對比較「假」的,工作一段時間,我有一點點醒悟,我發現兩邊的生命很真實,這讓我想通一件事情,我們費了這麼多力氣去模仿生命,但有甚麼東西比我們的生命更真實呢?我們想跑去複製人生是徒勞無功的。
Q:搬演這個劇本的困難之處
A:很多。其中一個是,我們明明看見一個演員正在扮演「角色」,這個演員卻得對著另一個演員說:「你是不可能演我的。」講這句話的同時,演員本身正在自我否定,講出來的話就打在自己身上,因為怎麼樣他都是個「演員」。
這當然是我想多了,當我在閱讀劇本的時候,我聽見皮蘭德婁辛辣地問劇場人:我們怎麼會去做「追求人生」這種事呢?
《六個尋找作者的劇中人》充滿了皮蘭德婁對劇本與劇場的各種質問。角色在劇本裡一直說:「劇作家不要我們。」因為劇作家不忍這些角色只是一種廉價的觀眾消耗,或是被觀眾當作自己情感抒發的對象而已,在我們的生命之中,觀眾可以因為台上發生的事而哭泣,但卻不願對身旁的人發生同情。寧願花錢被戲劇或電影裡的假象欺騙,掉下眼淚,但對我們生命中那些真實不幸的人卻沒有感受,這是很弔詭的,皮蘭德婁在問這個問題。
這個迷人的劇本提出的這些哲學如此費解,我的挑戰是引導觀眾「看見」、「聽見」劇本的內在意涵,試圖帶著觀眾從另一個方式去想,「他們在幹嘛?」「他們誰是真的?」
Q:你希望這齣戲給觀眾帶來什麼?
我應該帶著觀眾去想像真實,讓觀眾去思考真實,留些想像的空間。我無法預期觀眾能帶走甚麼,也無法限制他們的想像,我憑甚麼決定他們「應該要」帶走什麼呢?但如果我們的團隊幸運的話,我們和觀眾會在劇場內完成溝通,那觀眾在離開劇場那一刻,他們便能明白他們要帶走什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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