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人間煙火》劇評
劇評學生:古昀昀
本劇舞台將原本觀眾席的位置改裝成舞臺,在原本的舞臺上架觀眾席,所以進場時會經過製作舞臺的工廠,不知道這是不是對劇情的某種暗示?一種勞工階級的呈現,或者說劇場背後觀眾看不到的辛勞?舞臺是保麗龍製造的,既高且陡,對穿著高跟鞋的演員來說是不小的挑戰,整個台呈藍白色調,有點類似水族館裡的企鵝屋,面對這樣會吸音的材質,演員本身的聲音就必須更加留心,普遍來看男演員的聲音能比較清楚被聽到,女性演員則因為發聲位置等個人因素,音量有時過小,令觀眾聽得比較吃力。
本劇的演員呈現南腔北調的表演方法,第一個出場的演員胡大器,飾演一位認真且帶著高度緊張感的警察,他高挑的身材配上靈活誇張的肢體,還有一股截然不同於本劇所有演員的詭異能量,讓每個動作都像重重的鼓聲,缺乏輕重分別,給觀眾緊繃的第一印象,搭配上對講機那頭喜劇風味的槍聲與沉默的拍子,的確能用港式幽默來解釋,但也要注意這樣的開場,是否會將觀眾帶向這部戲「只是」喜劇的誤解?
本劇三個男主角是國中時代開始的好友,一幕畢業前的嬉鬧,刻意安排的段子讓我感受到三人深富默契的友誼,並且此段安插在大約全劇三分之一的位置,讓觀眾做今昔比對,劇中時間軸是男主角們國中畢業後十年,全都出社會了,正在面臨不同的人生課題,第一個出場的阿得(由舒偉傑飾演),他準備要逃家,因為他感受到生活的壓迫,與媽媽July又是一個有理說不清,秀才遇到兵的狀態,他代表香港年輕一輩的縮影,他們身在下階層難以翻身,唯有離開,或許才能找到新的路。
Mega(由鄭怡婷飾演)是全劇的說書人,她是一雙闖入其他角色生活的眼睛,她代表一種孤獨,渴望與所有人產生連結,如果說阿得是代表低階層的小人物,Mega就是不上不下,空姐可以接觸到許多高階層的人物,但這樣人人憧憬的工作其實並不如想像高尚,演員能量過小,一場最表現角色困境的戲,需要快速示範救生衣使用方法,演員卻只是加快講話速度,沒有真正了解為何要加快,好像就是不停的往前衝刺,直到機長(由翁書強飾演)出面打斷才停止,嚴重口齒不清造成看戲聽覺上不舒服。
蝶影(由張家毓飾演)是一名導遊,出場時拿著大聲公唸類似Rap的段子,或許站的位置太高,造成渲染力沒有傳到觀眾這邊,甚至有點尷尬,當老婦爬上懸崖的時候,兩人互相配合才製造出火花,蝶影與火腿是一對戀人,卻在全劇拉到島上後才相遇,這是一個有趣的安排,劇中火腿提到了感情保險,兩人之間也有一臺GPS做為默契,就像堅定的知道能找到彼此一樣,張家毓在詮釋上是一個脾氣有點倔強的女朋友,讓我感覺到她對火腿的未來雖然有種種不放心,可是在情感交流上是非常互信的。
畢製生李文媛飾演July,不管在造型還是口語表達上充滿濃厚的臺灣鄉土味,這樣可以穩定角色的基本形象,例如丟掃把這樣的舞臺動作,可以讓觀眾感受到生活的震撼力,一個飛舞的物品帶出了她的目的與方向,是不錯的設計,整體來說穩定,最後質問阿得到底自己哪裡做不好的獨白,情緒到位,但尚未讓人真正感動,表演本身是好的,可是沒有令人驚艷以及超越想像。
本劇問題在於各個角色的職業動作沒有處理好,職業攝影師無常,脾氣火爆總是拿著照相機亂揮,對一個專業的攝影師來說,不會這樣拿自己的生財工具開玩笑,模特兒蒲英(由李安琪飾演)的身材與臉蛋都像模特兒,可是做動作的時候過於小心與刻意,似乎比較像在路上外拍的女生,缺乏真正模特兒的風範。
在身體塑造上成功的有火腿(陳港虹飾演)與老婦(吳靜依飾演),火腿的服裝跟聲音都到位,很像夜市裡那種會跟路人聊天的攤販,聲音洪亮,他很認真的聽觀眾,這是其它演員所缺乏的,往往觀眾因為劇情大笑的時候,其他演員會繼續講台詞,可是這樣聲音就被笑聲吃掉了,火腿卻總是會留時間給觀眾,有一幕戲,阿得跟媽媽在左前舞臺吵架,戲的重心不在火腿身上,但他那樣關心July的神色,讓我不由自主一直盯著他看。火腿的主戲,也就是描述在沙灘打人的獨白,凝聚力夠,可是情感分段似乎太過預設,看到某種類似瘋癲殺人犯的質感,能感覺到演員對這段台詞的愛。老婦的身上背著一個背架,本身就幫助了演員,演員也下過一番苦工的,看她在大型且陡峭的舞臺上爬上爬下,雖然慢,腳步卻扎實,絲毫不用擔心她會不小心拐傷腳,老婦的慣用語是台語,沒有特意裝出人們想像的衰老,演員用本身的音色去講話,只是加入特殊尾音,這個角色有趣的地方是她強調自己「可能」只有十八歲,其實不無這個可能,年齡上我們看得出她的身體機能是老的,但是在神態以及對事物的執著中,這個角色是不可思議的年輕,演員沒有落入演老的窠臼中,表現得可圈可點,讓這個戲份不多的角色,有了讓人不容忽視的舞臺魅力。
最後的海嘯這段,演員們的肢體沒有達到最佳效果,動作勉勉強強到了,但看不到那股真的被捲入氣流的心境,又總是在兩個角色說話時出來跳一下,給人違和感。Mega在最後成了主敘述者,她看著情侶的交纏、母子的拉扯、無常與寄居蟹的抗拒,最後她感到飄浮接近死亡,然後演員無聲大叫,瞬間所有人大叫她的名字:Mega!這段的處理方式我很喜歡,有把張力拉開。總體來說《人間煙火》是部年輕的戲,劇本描述年輕人,演員也大多青澀,整體來說較缺乏深度性,不過相對來說也易懂,像是模特兒蒲英看著攝影師無常的眼神,那是愛、蝶影跟火腿這對情侶,有建立起互相依傍的連結,她們不管身在舞臺何處,都掛念著對方的一舉一動。這是一部描寫生命困境的戲,最後劇中人走出劇場,有些人神采奕奕,有些人面無表情,有些人徬徨不知該不該自信,這段挺美挺眾生相的。
劇評學生:蕭尹芳
這是由香港編劇兼導演潘惠森所創作的劇本,而且是香港導演司徒慧焯的作品。從劇本中可看見劇情是由片段式組成,可能是同時發生,或是倒敘,亦或是直敘。這劇本中容納了許多人物,是我們這樣的一般人出現在舞台上,有賣水果的攤販、有撿回收的、有當機長和空姐的、有導遊、有攝影師和麻豆等之類的一般社會人物,可以感受到劇中角色的情境,很貼近我們的生活,卻又可以從這樣平凡的生活找到一絲的希望。
這次的舞台像是在一個低窪處中,而背景是一座山,高高低低的,有些時候演員會從上面摔下來,感覺很真實的痛,也是讓我驚嚇的地方。而在天花板上有一鐵軌,戲到最後面時,就有一輛小火車噴著氣跑了出來,戲中的一個驚喜。
在戲中的每個片段式結束後,演員們都會以一種慢動作的方式倒回,雖然不太明白其中意思,似乎又像是跟劇本中的「向後走,是為了向前走得更遠」有異曲同工之妙,可是在每個段落中以這樣的方式區隔時,讓我對整齣戲的連接有些斷裂。而似乎女演員的聲音讓人聽了較為吃力,也許是因為講不清楚或是音量太小,相較於男演員來說。例如Mega在解說救生衣的那段,她越講越快,我們也越聽越不清楚。還有因為舞台是使用保麗龍,所以也會吃掉演員們的聲音,所以他們應該要相對得更大聲,卻沒有增加他們的音量。
演員們的服裝也沒有為他們加分,因為並沒有加亮他們本身的特質。例如導遊的角色,我不懂她的穿著。可是我滿喜歡老婦的駝背,的確幫助了演員的表演。舞台明顯的想使用魔幻效果,但卻沒有想像中的多變,好像只是在一個海邊的場景吧!而舞台的上方有一投影處,但我認為使用沒有到位,除了一些影像外,似乎看戲過程中並不會特別注意到。還有那一輛小火車,雖然是驚喜,但是只出現一次,是不是少了運用呢?感覺上有些浪費掉這些資源。
July和阿得,劇中兩人的糾纏不斷,我特別對他們之間的關係有感觸,這是一個家的表現。但卻沒有真正被感動到,例如在阿得抱住July時,一旁的演員在一旁舞動身軀,干擾了我的思緒和情緒,本來該感動的地方頓時被隔離了。
劇中的每個角色會從不同的方向進到舞台,也因為劇本的每個段落沒有一定的時間點,會不太清楚為什麼這個角色會出現。因為角色的穿梭會造成我對他們彼此間的關係模糊。例如蒲英跟July在回收報紙時,蒲英為什麼出現了這麼多次,她又離開去了哪裡?她最終的目的在哪裡?即使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但是她就是突然出現突然消失的感覺。
最後一個大巨浪打來,沖刷的好乾淨,世界變得好乾淨。彼此之間的關係也變得乾淨了,也許母子之間的爭吵不見了,情侶間的不確定也不見了,因為一個大浪,讓他們彼此一起努力,努力可以蓋過一切,所以關係會改變,因為為了生存所以一起努力,忘了所有曾發生的不快。
而我在導演手法中看見死亡,這些人是生還是亡呢?在最後一幕大家一起走向光明處,而一塊綠草皮的出現,好像曾經發生的一切都沒了,沒有人存在過,每個人也許都死了,也許都走向光明了。並不知道這場海嘯過後,角色們是否生存下來了,我覺得他們每個人走向光明處就像人死了,會有一道光束照下來,接靈魂一般。而且整齣戲是由Mega這個局外人在看世界,就像是一個回憶,事實的真相我們不能得知,因為回憶是可以被拼湊的,回憶是可以增添虛假的。所以在這個世界裡,Mega是真實的嗎?還是其他人是虛幻的呢?都可以讓觀眾自己想像。
我認為劇本本身有意義,每個人都依傍著彼此生存,每個人都因別人而存在。少了一個人就少了一段關係,甚至會影響全部人的關係。好像現在的生活,我們都在找尋自己的定位,有時候會否定自己,但我們在別人的生活裡總是佔著一部位。每個人在找尋自己方向時,會遇到挫折,同時也會懂得如何解決問題。我想劇本就是在描述每個人在尋找方向的過程吧!
劇評學生:劉凱榛
舞台設置在原觀眾席中,主要由白色保麗龍堆成的長坡構成,右下舞台有個洞口,左下舞台為軌道,隨著戲推出平台而成為表演區。舞台左上方有白色面板投射影像,掛燈處也為表演區。在去掉地方特徵、恍若劇中「天涯海角」的虛幻場景中,一段段上演小人物於社會掙扎求生的故事。
舞台設置在原觀眾席中,主要由白色保麗龍堆成的長坡構成,右下舞台有個洞口,左下舞台為軌道,隨著戲推出平台而成為表演區。舞台左上方有白色面板投射影像,掛燈處也為表演區。在去掉地方特徵、恍若劇中「天涯海角」的虛幻場景中,一段段上演小人物於社會掙扎求生的故事。
在單一場景中演繹寫實情節,勢必得透過表演創造出另一層次的空間以更加說服觀眾。演員入場方向多,每場戲對話又不長,弄不清楚每個角色從哪裡來、現在身處何處,又要往哪去,加上劇中頻繁人物在追蹤、尋找「什麼」,不是排成一列或攀爬或舞動,就是在空間中晃來晃去叫名字,使戲常處在搖擺不定、迷霧一般的氛圍中。也許這種縹緲感是創作者欲營造的,但在不夠穩健、單一的基底上,觀眾理解故事,或是對角色感情產生共鳴比較困難,若沒有另外創造出構圖強壯它,擁有一點實感,非常可惜。
每段關係拉扯到最後,海嘯如機器神般降臨,一來彷彿就洗淨所有問題。首先不見角色困境何在,又不知道如何被解決,未免簡化了社會底層人們真實面臨的處境;若原來的問題被建立起來,面對無法解決的巨大困境如海嘯,劫後餘生過後,那些關係中的傾軋便不復存在了嗎?此般極欲鼓舞人心的安排,包括合力種下一棵大樹,大合唱過後一個個經過裂縫走向光明,沒辦法感覺到絕望,掙扎的強度也不夠,反而像是利用原有的幻想元素,簡化解決所有問題的過程,加速收線到結尾,如此大跳躍的進程既虛弱也欠缺說服力,連同最後推出一片青綠色的人工草皮,後面投影出的夢幻閃動的都市泡泡一般,我都覺得便宜了這齣戲本想探討的所有主題。
最可以發揮卻最缺乏的是舞台上的想像力。單一非寫實的場景,劇本對白中詩化的語言(劇作家擅長像是「感情為違禁品」、「尋找熱情果」等等經過轉化、不直說而啟發聯想的寫作策略),都是好的運用條件;然而面對諸多象徵、隱含多重意義的意象,像是凌空飛過的火車、巨大的裂縫,創作者可以選擇要讓什麼具象化,讓什麼停留在字裡行間成為一條秘密的線索,每一次提起都誘發觀眾的好奇。若打算將它實體化在觀眾面前,就必須思索如何呈現、如何延伸它的意涵,而不會讓觀眾看到畫面想像就到此為止。詩化的語言也未獲得足夠的延展。劇本欲達成的語言遊戲效果,尤其在聲音韻律、應答上的趣味,被表演的心理寫實邏輯運作打散。於是語言的機趣與該有的節奏感沒有出現,寫實情境突然出現的曖昧字詞聽來也尷尬無比。
成功的「魔幻寫實」本於扎實的寫實基礎,與之相連的奇想對寫實有提升的作用,天馬行空穿梭過後會是更深的感動。創作者有在舞台上實踐魔幻寫實的企圖,卻沒有做到位,寫實不夠穩固,魔幻又限制了想像,兩者各自分離。如何開啟舞台幻術,虛掩中又讓真實被看見,虛實之間的掌握還需再衡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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